世茂杯“我和我的祖国”获奖征文选登—没有打扰的相逢
发布时间:2019-11-27作者:盐城文联   编审:盐城市文联  浏览量:79

前些日子,因参加活动密集回乡,其中一采风活动集中地恰好就在老宅附近,原想借此对故园寻访一番,无奈这天风急雨骤时间又紧,只得坐在车内流连地张望。雨水拍打着车窗片片滑落,曾经诞生、成长的地方于迷蒙中不断地幻化着……

离开家乡二十多年了,老宅依旧是梦境中频繁出现的主场,如同射阳河永远流淌在我的心中一样,早已内化成乡愁的标配。尽管它现在以另一种形态存在着。
老宅青砖青瓦临街而居,入户为客堂,进深有一房间,还有一层小阁楼。我于老宅出生,有记忆并且能独立爬楼的时候开始,晚上就和两个姐姐一起住在阁楼上。
大姐天生丽质算是小城的一道风景。她的照片曾经被放在县照相馆的橱窗里展示,记得放学的时候我经常跑到那个橱窗前,傻傻地左看右看自豪极了。照片是黑白的,照相馆工作人员用油彩一点一点手工将照片涂成彩色,那个时候是没有彩照的。
一架竹梯被高高地插入阁楼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方形入口,这里就是我们通往一张大床的唯 一通道。由于家里的地方小,平时梯子垂直摆放,只有等到上楼时才搬开一个角度以便攀爬。阁楼上的那扇小窗,难挡夏日的暑热,老宅的屋顶也不堪风雨的“热情”。姐姐巧用各式盆子去接水,如果漏雨的地方正好在床上,那就只能蜷缩一夜了。
回味老宅的时光总有淡淡的甜、丝丝的暖。盛夏的傍晚,夕阳向西边慢慢落下,二姐端一盆水洒在老宅门前,然后搁一张铺板,既做餐桌又当纳凉睡觉的床。
彩霞照在射阳河上,水里的霞美的像条彩带随波飘动。商运船舶往来穿梭,小渔船上的渔民夕阳下撒网捕鱼,一幅动人的射河晚景图。渔民赶在晚饭前沿街叫卖,鲜活的小鱼虾在盆里活蹦乱跳,两三毛钱就能吃上一盘鲜美的河鲜。一方水土,风物特产。永远珍藏妈妈的味道,味蕾,是有记忆的。
六七十年代那会是没有儿童专属的游乐场所的,老宅周围的巷弄院落就是我们的乐园和战场。记得和老宅一巷之隔有个四合院,和小伙伴们常在院子里躲猫猫、打扙、做游戏而忘了回家吃饭。
四合院的门房北侧是一间办公室,是专门收税开票的地方,卖个青菜鸡蛋、卖个扫帚都要到这里缴税,办公人员是邻居田阿姨。院内座北朝南的台阶上有一处房屋,屋子幽深、宽敞,这里是税务所所长办公的地方。
最是难忘长在台阶边的那颗桑树。成熟诱人的桑葚缀满枝头,踮起小脚努力采摘,个高的小伙伴往往可以摘到又大又紫的那颗,有时也拣落在地上的,吃的满口黑紫,衣服上常被蕴染出一副“抽象派的画”来。回到家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嬉闹,默然低头,悄悄躲避着妈妈责备的眼神。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,这份难得的美味,承载了自己甜蜜丰盈的儿时记忆。
这个留在我最美最纯真记忆里的四合院,就是现在的阜宁兴国寺。它和老宅曾经只隔了几尺小巷的距离。
兴国寺前身真武庙,1994年古庙修葺一新,因真武大帝铜像失落无法归位,原尊道教的真武庙更名为佛家寺院--兴国寺。位于阜宁县城射河北岸,老城区中心。阜宁古称“庙湾” 是因为射阳河流经此处拐了一个大弯,弯北有座真武庙而得名。真武庙是阜宁最古老的庙宇,始建于北宋景德年间,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,在民间流传着许多的神话传说。历经重修--复毁--重建--战火--大水--文革--年深日久,数度劫难,历尽沧桑。
如今这座千年古庙已成为阜宁集佛教文化研究、佛事活动等旅游观光圣地,人潮如涌,香火鼎盛。
终于,在今年回乡过年的时候,所有的愿望因为这个契机而被点燃。于是约了大姐一起去“探寻” 老宅,说“探寻”,是因为这些年家乡的发展变化太大,老宅早在1995年前后就已经拆迁,具体的位置需要进行实地考证才能确定。
一路上,喧闹的街道人流如织。盛装出行的人们笑语盈盈、三三两两徜徉漫步。商场内、店铺外、路边非遗糖画的摊位前挤满了人,一派祥和、浓郁的佳节氛围。
拐了个弯,循着老街由北向南来到兴国寺,站在兴国寺西侧围墙外,姐姐指着一处庙宇对我说,这里就是以前阜城税务所的所长办公室,也是四合院唯 一保留下来的建筑。
和姐姐急切地走进兴国寺,来到寺内西侧的古寺初地--正武殿。只见大殿门口的香炉内香气袅袅,殿内参观祈愿的人不少,虔诚和恭敬都满满的写在脸上。
由于很多的老建筑都已经拆除,因此依据这个坐标,我便在脑海开始快速地搜索起来,记忆仿佛从脚下一点一点漫延、穿越到五十多年前的时光 ……
站在正武殿门口 ,我估摸着当年那颗桑树的位置,神情竟有些恍惚。那个稚嫩的丫头曾经无数次地站在你的脚下仰望,寻思着如何才能吃到又紫又大的那颗呢?你,还记得么?现在的你又在何方呢?
接下来我又开始找寻位于当年正武殿东墙头一个小院内的厕所。只是如今厕所已了无痕迹,可在半个世纪前,它在我的心中却是十级恐怖片的存在。
记忆中那个小院阴森偏僻,葡萄架上爬满了老藤杂草,张牙舞爪地伸展着它的枯枝末叶,嚣张中几乎遮蔽了小院的天空,偶而投下斑驳稀疏的光照。
小院最北端有两间青砖黛瓦,古老破旧潮湿的小屋,就是男女厕所了。墙体蚀迹斑斑,很有年代感。

小的时候常听说这个厕所里有“狐大仙、白胡老头。” 所以每次去的时候两耳竖起、屏息静气,格外地敏感。眼睛从不敢乱看,却又忍不住悄悄地扫视四周。忽然,一个身影于抬头瞬间在墙上晃动,我立刻闭上眼睛,心怦怦一阵狂跳。等睁开眼发现原来是一只壁虎,莫名的惊悚,尽快离开是我心中唯

一的念头。

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一定得来这里,似乎别无选择。寻常的生理现象在那个年代属于绝 对的隐私,也是很难为情的事情。这里的厕所既偏又小,不比其它的厕所,平常很少有人过来,因此它刚好满足了一个青春期的小女生在特别日子里的需求。
随着时代发展、社会进步,今天的城市中一座座或新建或改造的现代、卫生、标准的隔断式厕所随处可见,甚至有些个性化的建筑设计简直就是艺术了。现在的女孩子再也不会有我们当年的尴尬和不堪了,当然还有观念上的改变和进步。并且“厕所革命”也早已深入到农村,都已进行第二次革命了。
老宅正是兴国寺门前广场的位置,诺大的广场,也有老宅的一份贡献!
站在老宅脚下,实现一次没有打扰的相逢。不远处一场“春绿江淮乐地.福满百姓生活”新春大舞台文艺演出正在进行。观赏的群众看得津津有味,台上台下一派欢乐,看着眼前的盛世繁华,心中升起无限感慨。
老宅居住面积不大,家里六口人,哥哥在外地工作,家中没有他专属的床位更别说房间了。哥哥每逢假期回家的时候,都是在外间用两条长板凳和一副床板临时搁张床,等第二天早上哥哥起床后再将床拆掉。
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哥哥结婚迎娶的年龄,于是大约在1978年我们家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,集资买房搬家。而老宅就在那个时候卖给了方姓隔壁邻居。
新房是两间平房,每间近二十个平方。一间做了哥哥的婚房,另一间兼做父母的卧室和客厅,而我则被安置在门外窗台边搭建的一间“迷你”小屋里。说它“迷你”,那是因为屋子放了一张小单人床和一个床头柜外,就剩下转身的空间了。
城市的现代化建设和发展日新月异,几经搬迁之后,早已告别了当年的局促和不便,如今的房子越来越宽敞、越来越漂亮了。
2009年为提升城市品位、弘扬传统文化,县委、县政府投入2.5亿元对兴国寺进行改扩建,兴国寺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拆迁了360户附近的居民。
现在寺庙的周围还住着一些老街坊。流淌的时光像眼前的射阳河水一般,滚滚东逝去而不返。
曾经一起的玩伴如今都已过了半百人生,偶遇的斜对门邻居戴小四,几十年后的今天还是能一眼认出来,尽管岁月留痕苍老了容颜。小四穿带讲究,一副富足滋润的模样。
小四,当年我没少帮她。那个时候她的父亲帮人家用水车拉水,此地此刻,往日情景依稀可见……
戴二爷脚上穿双草鞋,担着水桶从射阳河码头取水后吃力地挑上岸,踏上放在水车边的小板凳将水倒入高高的椭圆形的水箱,水箱注满后盖上盖子,收起垫脚用的小板凳,开始一路拉车。每次经过家门前的一段上坡道,戴二爷扯着嗓子:“戴四啊,戴小四。”只见戴四一头从家里蹦出来,跑到水车的背后,卖力地帮着往前推。我也经常跑出来帮着一起推,一直推到平地的位置,然后我们俩往回走一起回家。
我一直不明白戴二爷干的行当属于什么职业?但一定是养家的辛苦营生。随着城市的发展和改造,早在1978年前后供上安全、卫生的自来水,这个职业就彻底消亡了,戴二爷可能也是我记忆中最早的失业人员了吧。
老宅门前的这段坡道,每到大雪结冰的日子,常常有人或步行或连人带车滑倒的情景,那些呲牙咧嘴怪异的表情从脑际闪过,历历在目。这一次次无奈的“表演”,仿佛在为曾经贫困而单调的生活调剂出些许强作欢颜的“快乐”。
往事如昨,一幕一幕。思绪,在这里慢慢发酵……
回到家乡的时光,闲暇时抬足总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来到老宅附近流连,老宅已成为心中不灭的精神符号。
老宅没有留下一片砖瓦,可它无时无刻都敞开着胸怀,拥抱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,它的生命得到了升华并永生。老宅的古朴和温暖都是故乡记忆中的温存,时光知味,愈久弥香!
儿时的摆渡口和轮渡口都已成为历史,取而代之的是飞架南北的外滩步行桥和新阜宁大桥。昔日荻苇萧萧、水势浩渺的射阳河南岸已是高楼巍峨、道路平阔。沧海桑田,地覆天翻。一阕《桂枝香•金陵怀古》中有言“彩舟云淡,星河鹭起,通图难足。”宋代文学家王安石以水、陆、空的雄浑尽写对金陵景物的赞美。清丽的景色就是用最美的图画也难把它画足。眼前庙湾两岸旖旎、瑰丽、灵动的风光又何曾不是“通图难足”呢!
悠长历史,厚重文化,人文生态,伴随着千年古庙的暮鼓晨钟,仿佛在自豪地一次次提醒,这里是阜宁的地标--“庙湾古城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