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茂杯“我和我的祖国”获奖征文选登—永 久的永 久
发布时间:2019-10-16作者:盐城文联   编审:盐城市文联  浏览量:67
那年秋后,我是高高兴兴去城西小海滩上的红旗机床厂做学徒工的,和弟弟蜗居在建军东路63号郊区乡镇企业局前排办公楼楼梯洞里,一个城之东,一个城之西,两地相距5公里左右。东之为东,西之为西,总是设定一个原点,相比较而言之的。东之相向为西,西之相向为东。村庄里长大的孩子,知道河东丶河西丶圩南丶圩北,他压根不明白一座城市东西南北的由头在哪。建军东路63号,是我第一个明确的可以邮寄的地址,那是希望之东。不知道今天建军东路东到多少号头了,东至何处?东归大海了吧。街心的大铜马依然矗立,只是街心的繁华依稀偏移裂变,散落在城市的里里外外,向西的小海滩工商华丽转身,成为这个城市又一个地标。精神之西,西乡在故乡。
就在这个夏天的某一天我还透过沾满灰尘的玻璃窗,看到里面堆满的陈年杂物。那扇斑驳陈旧的门,还能打得开吗?!但无论如何那段狼狈不堪的日子,一直茂盛在我的记忆里:精工2车间小磨床工,工厂两班倒,早班一年四季7点,一年四季磨不完的大小齿轮,一趟磨完了,又是另一趟,一批结束,又来一批……没完没了……永 永 久久。
那段日子最 大的亮色,是我上班后新买的永 久26自行车,锃亮、轻便,我视若珍宝。若干年后才听说汽车是男人的第二个情人,那年我只愿与我的永 久自行车长相守,也一定会和它的名字一样,永 久 永 久,由东向西,由西往东,骑行在这个城市的大道上。那个很平常的周日注定永 久难忘,因为我才骑行2个月不到的永 久被人偷了,是在建军东路58号的体育馆脏污不堪伸不进脚的公厕围墙外面。去隔壁体育馆广场敞亮的公厕一度是我最乐意的选择,不可告人的原因很多,蹲坑前后顺便去蹭个篮球是其中之一,走几个三步,如果再秀三两个空筐三分球,就更爽了,有几回爽得都忘了正事,直接蹬车去上班了。不爽的是那个真正的大公厕,人流繁杂,鸡牛驴马,里一半外一半,卫生状况实在不敢恭维。即便是这样,我每每到此一爽,必定把宝贝自行车拖进公厕锁上,深蹲坑上,看着26小样在眼面前才放心大胆无所牵挂的爽拉拉。那天是雨后,我料定公厕里水漫漫,尿屎漫漫。每每我都是要带几块砖去垫脚的,否则根本下不了脚。砖也不是随手可得的,多半是从墙头上卸下,邻居汪大伯看到我卸下砖块放进车篓扬长而去,总是一脸的愤懑,再看看被我卸剩下的半截矮墙,老头嘴里生气地不知嘀咕着什么,我多次寻思,但总是不得其解。但我清楚,老汪两个儿子都常去一墙之隔的体育馆打球。
那天带了两块只够垫脚的破砖,实在不忍心把锃亮的自行车轮泡浸在尿屎之间,停在围墙外上锁后我还深情不舍地瞥了它几眼,简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完成了平时要磨蹭一支烟功夫的行为艺术。待我半提裤衩出来再看,我的永 久26已不见踪影,刚刚那深情一瞥便成了永恒的告别。那次自行车意外失窃,用母亲的话说,活该,是迟早的事,谁叫你抖活呢!上个厕所骑自行车是我在半会骑自行车(掏螃蟹)时就落下的毛病。上厕所我会挑地方,专挑村上高大干净敞快的人家,不然宁愿不上。我知道村上哪家厕所最有格局卫生最 好,夏天蚊子苍蝇都没有的人家是因为坑里沤了楝树叶子,讲究的人家还点了芦昂头蚊香片。从河东到河南,不骑个车不甘心啊。现在回头看,与上厕所无关,只是习惯了出门一路上撒野。那年族崭新的永 久26失窃不是小事,吓得我半个月没有大便。那段从建军路到小海滩步行的日子,无论在深夜还是清晨,赵传的《我终于失去了你》被我回放了无数遍,《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》《我是一只小小鸟》无穷无尽撞击着我,可是我愿意,我愿意。
凭我的直觉,顺走我车子的就是公厕外篮球场上打球的那帮大孩子。他们有人早就盯上了我的新永 久,不仅仅是他们,也可能是天下随时生出贼心的人,那个年代自行车失窃,特别是新自行车失窃率是最 高的,随便顺走一辆,到旧车交易市场一晃,二三百块就落袋了。母亲每天下班必问我自行车搬上楼了吗?见人更要见车才放心安心,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贼惦记上我的自行车。贼惦记随时随地,就怕我给贼机会。母亲放心不下的是车,更是我。车子上下班天天要骑,父亲本来是打算到旧车市场买辆二手的,经不住我缠才买了辆新永 久26。母亲怕我丢了车不方便上下班,还怕父亲怪罪于我,那可是半年工资啊,6个月实习期还没过又不拿工资,车丢了,又不能不用,谁给你再买辆新的。担心什么,什么偏偏就来了。终于被母亲说到了,贼终于来了,车终于丢了。其实,那个年代,只要是个人家,谁家没有丢过自行车呢!何止一辆,那些年我家至少丢过三辆车。
精彩的是骑上新永 久,后面驮着个花姑娘,从城东到城西穿城而过,经过东方红桥、登瀛桥、西越河桥,一口气到底不带下车的。骑行2个月,一共驮过几个小大姐,仅仅是一带而过,没有一个成为永 久……但这是永远的精神力量和记忆财富,没有这一路上丢丢失失,落花与流水,那段艰涩的岁月怎么生机盎然地熬过来呢!后来我新置了一辆二手加重长征,开启了新征程,跨越了新世纪。
那年冬天,门口汪老伯突发脑溢血一头栽在残缺的围墙边再也没有爬起来,据说断气前叫了几声祥。小汪一个叫大祥,一个叫二祥。盐城人祥墙读音不分,我似乎明白他常常在嘀咕的啥了。印象中,那个冬天特别地冷,那年《春天的故事》温暖了大江南北,那年崔健《新长征路上的摇滚》再版。
今天,我居住在城南新生的聚龙湖边。据説,城南的城南,一个更大的湖正在孕育即将诞生。